牛郎，并非姓“牛”，但有牛的犟脾气，骨子里透着牛劲。牛郎从小体弱，但学习成绩好，稳扎稳打，父母有意培养。那时候，牛郎爹虽念到攸县一中高中，牛郎娘念到攸县三中初中毕业，但缘于命运阴差阳错，父辈终究走不出“面朝黄土背朝天”的人生。培养一个孩儿读出书，像紫云峰般屹立在爹娘心头。
每当寒暑假，牛郎四姊妹各自分摊不同的家务活。放牛，大部分时间轮为小牛郎的“刚性必修”。虽说几十年过去了，但放牛的点点滴滴像竹签一样牢牢地插在记忆深处。
俗话说“养牛有歇”，自有三分道理。前提是，放养场地必须有丰茂的青嫩草。并不是老牛才吃嫩草，所有的牛都喜欢嫩草。赶牛娃们成群结队，牛群散落在田埂地头，或沟岸坡上，星星点点，“一鞭赶去白云落，便是农家耕牛情。”场地选好后，放牛孩往草地或坐或躺，以天作幕，以地为床，一会儿翻阅《西游记》《小兵张嘎》连环画，一会儿对着青山扯着喉咙，唱起《信天游》《蓝蓝的天空白云飘》歌曲，倒也逍遥快活，全然不知牛正在田里吃禾……
牛郎十四岁时的一个响午，暑热中不透一丝凉风，唯有寂寞的蝉儿在屋前樟子树上不知疲倦地唱着。一位约四十多岁、会看相的男啞巴，被一群村童推推搡搡挤进了家门。那年，牛郎奶奶刚过世，山村里闹过一场大水灾。牛郎爹一是想请啞巴来看看屋场风水，二是请啞巴给牛郎兄弟看看相，试探前程如何。啞巴拉着牛郎的手，将手纹不停比划，又瞪大眼睛瞄了瞄牛郎面相，一番“标准化”操作后，示意拿来笔纸，端正地写下几个字：将来是文官，学医为主！一时，众人哗然。
放牛娃，学医？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。这样的“巧事”不止一次。在牛郎上高中时，牛郎和同学周末到攸城新街闲逛。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翁拉着牛郎的手，慢条斯理地说道：“乃几，将来你可能要做医师。”
真是命运造化——一九八八年高考后，牛郎果真被医学院校录取。牛郎拿着录取通知书的当晚，几乎彻夜未眠。莫非放牛娃真的要做郎中？这些相命先生真准！第二天晨光熹微，牛郎照常赶着牛到田岸边去吃草——这是农村孩子暑假的“基本功课”。
上世纪八十年代，农村里考出一个大学生是十里八乡“头条”新闻！上大学意味着捧上了铁饭碗，吃上国家粮，绝对是光宗耀祖。父母家人为之骄傲，招来了同村人无数羡慕的目光。
光阴似箭，大学五年弾指一挥间。一些同学因想留在省城，情愿放弃医学专业而改行做其他。牛郎舍不得丢掉本专业，悻悻地回到县城做医生——牛郎心底知道，自己的“医生梦”如同一只雏鹰，还没来得及在苍穹之下展翅。
医院坐落在县城中心，病人量不错，大多来自乡下。虽医医院，但中医内科和中医骨伤科在县域享有较高的知名度。上世纪九十年代，像患传染性黄疸肝炎，肺结核的病人非常多见。脑梗塞和脑溢血，发病率一直较高，牛郎夜班值班通夜抢救是司空见惯的事，囿于那时没有CT机器，有的医生出现误诊在所难免。有机磷农药中毒间常有，多为农村文化素质较低妇女。尴尬的是，医院缺乏心电监护和血液透析设备，一遇到冠心病心肌梗死、尿毒症等病人，常常啞巴吃黄连——有苦难言，告诉病人转院。
往事不必清零，医生看病像是爬高山，一路风景错落有致。这天，一位六十多岁、来自牛郎村的村民，说“非常相信大学生看病”。原来他低热，盗汗，脖子处长着肿块两个多月。牛郎浑身像打了鸡血，对村民进行了详细体检，胸有成竹地认定其“淋巴结核可能性非常大”。村民家贫，没带多少钱。牛郎麻起胆子，没开B超检查、没抽血化验，就凭医学推理，给这位村民开了三个月的抗结核药。三个月后，这位村民所有症状全部消失！村民如久旱逢甘露，遇人就赞牛郎“省钱，医术高明，真是朝里有人好做官”。这件事，牛郎至今回想起来，还真有点后怕。牛郎善于总结临床经验，初出毛庐，在《湖南中医杂志》和《湖南中医学院报》上发表论文各一篇。
一九九四年正月，春寒料峭。身体一向硬朗的牛郎爷爷，心情郁闷，无限的悲观吞噬了他，孤独地走了。四年后，一九九八年农历正月初七，牛郎爹因为情绪异常激动诱发脑溢血，个体医生封建迷信浓重，不肯积极出诊，耽误了黄金抢救时间。等到医院，病情反复，危重不治，英年去世。亲人们的相继离世，像一次次霹雳，炸得了牛郎医生出了一身身冷汗，又如一道道闪电，把牛郎医生的未解医学之路照亮如同白昼。
独立寒秋，洣水西去。书生意气的牛郎医生徜徉在洣水河边，追昔抚今，无限感慨。在人的生老病死方面，还有无数未知的领域等待牛郎青年医生去领悟、探索、学习、掌握。比如，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和干预，比如高血压的精准防治，比如急危重症病人救治信息沟通等等。
牛郎惜别新婚燕尔的妻子，背着行囊，踏上北去的列车，医院开始了一年的进修生涯。在这一年，牛郎如饥似渴地学习到了医学新理论、新方法，较系统地掌握了新技能、新技术。第二年，牛郎结束进修回到攸县，箱子里足足塞满了五十本医学新书。牛郎医生要学习的医学知识实在太多。牛郎晋升了主治医师。
二零零零年，牛郎喜得儿子。然而运气一波三折，牛郎要寻找新的事业平台。牛郎略通命理，掐指一算，推测逢马牛可能有吉事发生。果不其然，二零零二年，牛郎凭借过硬的本领，作为首批人才引进，顺利调入市医院。牛郎的“医生梦”赋予了崭新的内涵。牛郎庆幸，冥冥之中似有神助。牛郎的病历写得好，中西医结合恰到好处，病人因此写表扬信给医务科，点赞牛郎医生。牛郎擅长写作，利用休息暇余，在报刊陆续发表科普文章。在《中国临床医药研究》、《中国医师》、《中国综合临床》等杂志发表多篇论文，医院厚重奖励。
毕竟不是“钢铁之躯”，也吃五谷杂粮，不久，牛郎生病了。经过一段时间调理，牛郎从住院部、急诊科，调到老年科坐门诊。“塞翁失马，焉知非福”。牛郎暗喜从此不再坐夜班。老年人因生理病理的不同，病情有其特点。牛郎性格温和，医疗技术全面，服务态度好，真有两把刷子。除了西医，牛郎医生还熟悉中医辨证八纲，通悉中药药性的寒热温凉和升降浮沉，中医处方的君臣佐使，他驾驭起来得心应手。“中西合璧，疗效好”，一时间，牛郎收到越来越多老年病人的追捧。二零零五年，牛郎晋升为心血管内科副主任医师。
东风吹来，吹皱一江春水。随着改革开放深入，国家医疗制度改革如火如荼，首先是将企业职工医保纳入城镇职工医疗保险系列，其次又将农民看病纳入农村新合作医疗保险。随之而来的是基层卫生服务事业推进，国家基本药品制度建立，国家一系列组合拳动作，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老百姓“看病难”“看病贵”的难题。
“人之病，病疾多；医之病，病方少”。悠悠岁月，情缘如歌。株洲县乡下一位娭毑，家境贫寒，因为心慌胸痛医院效果不佳，这天来到牛郎医生诊室，牛郎望闻问切后，果断判定娭毑是“焦虑症，心脏神经官能症”，用药一周后，娭毑病情大有好转，半月后症状全消，特赠锦旗表示感谢。一位小伙子，血压时高时低，睡眠障碍两年，苦闷不堪，医院治疗一年，花费不少，就是无效。“一人向隅，满座为之不欢”。其家属推荐到株洲市牛郎医生处，牛郎医生竟然一次性药方就把小伙子病愈。小伙子感激涕零，专程从长沙送来锦旗。一位五十多岁农村妇人，大年正月初三突然神志不清。家属拨打，医院医生看后告知家属回乡下准备棺材下葬。家属不忍，医院。牛郎四诊过后，急测血糖，35.6微摩尔每升，考虑“2型糖尿病高渗性昏迷”！经过抢救，妇人脱险，好转出院。其家属登报感谢，大呼“扁鹊再世，当代华佗。”本职工作，何足挂齿？！诚然，这类的故事，就像河床里卵石，又似碧空里星星，扳着手指头实在数不过来。
牛郎医生长期坐门诊，许多病人慕名而来。近则株洲市区，远则来自浏阳、衡东、永州、湘潭、株洲南四县。牛郎名片几乎每年要印二次，一次五百张。有的病人需要